记忆中的那个夏天,厨房里飘着糖霜与面粉混合的甜香。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制作蛋糕,青瓷碗里翻滚的面糊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像极了我此刻雀跃的心跳。母亲将烤箱温度调至160度时,我正踮着脚尖在烤箱上方的架子上挂糖霜花,糖丝在热浪中凝固成晶莹的蝴蝶翅膀。
清晨五点就起床和面,案板上凝结着露水的面粉随着揉面杖的转动渐渐蓬松。父亲特意从城郊买回的鸡蛋在瓷盆里泛着琥珀色,我学着视频教程将蛋黄与蛋白分开,却因手抖打翻了盛蛋白的玻璃碗。乳白的蛋液在瓷砖地上晕开,像幅抽象画,我蹲在地上用厨房纸巾擦拭时,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砖,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打碎花瓶时母亲说的"碎瓷片也能拼出新的图案"。
面糊倒入模具的瞬间,我注意到隔壁阳台晾晒的蓝印花布被风吹得鼓起,像极了蛋糕胚膨胀的模样。烤箱计时器滴答作响的第三十分钟,我屏住呼吸打开门缝,焦糖色的蛋糕正从烤箱里探出金黄的脑袋。可当取出蛋糕时,边缘却塌陷成凹槽,像张被揉皱的试卷。母亲却笑着说:"你看这个缺口,多像你去年掉进鱼塘时抓的泥印。"
下午三点带着蛋糕去学校分享,课桌上的糖霜蝴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。班长小林用沾着奶油的指尖戳了戳蛋糕,突然指着塌陷处说:"这个缺口像不像《小王子》里狐狸说的'驯养'?"全班哄笑中,我注意到窗台上那盆被自己误浇了盐水的绿萝,此刻正倔强地从焦黑的土里抽出嫩芽。
周末重新制作时,我特意用母亲教的方法在蛋糕胚上抹了层蜂蜜水。当烤箱再次响起提示音,蛋糕表面浮现出天然的金色裂纹,像干涸河床蜿蜒的纹路。切开时流心的巧克力酱顺着裂纹流淌,与淡奶油交融成星云般的图案。母亲用沾着面粉的手指蘸了点蛋糕屑,在夕阳里撒出细碎的银河。
现在每当我经过厨房,总会想起那个沾满面粉的夏天。烤箱里跳动的温度计记录着成长的刻度,而蛋糕胚上偶然出现的缺口,恰似生活馈赠的勋章。那些失败时溅落的面粉,成功时融化的糖霜,最终都化作记忆里最绵密的奶油层,在时光的烤箱中慢慢发酵成生命的甜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