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的围巾

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，我就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。爸爸的灰格子睡衣领口总是歪歪扭扭的，像只打翻的茶叶罐。他蹲在厨房煮粥时，围巾会从脖子上滑下来，变成挂在耳朵上的小围脖。我总爱把脸埋进他带着体温的围巾里，闻着混合着粥香和烟草的味道，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安心的味道。

爸爸的围巾会变魔术。上周我摔破膝盖，他变出围巾裹住伤口当绷带。围巾上的小熊图案在纱布下鼓鼓的，像藏着个会动的棉花糖。那天晚上我疼得直抽抽，爸爸用围巾把我裹成蚕宝宝，哼着走调的《小星星》。月光从窗帘缝溜进来，照着他眼下的青黑，却把围巾上的金线照得闪闪发亮。

周末的公园是爸爸的实验室。他总带着工具箱，把秋千变成旋转木马，把长椅改造成迷宫。有次我追蝴蝶摔进沙坑，他立刻用围巾兜住我，像抱小鸡崽似的。围巾沙沙响着擦掉我脸上的泥，露出底下红扑扑的脸蛋。现在我的书包里总装着半截断针，那是爸爸修好我的发卡后剩下的，他说这是"百宝箱"。

爸爸的围巾是数学老师。去年冬天我总把乘法口诀背混，他把我裹在围巾里，把数字编成故事。把6×7说成"六个小朋友追七只兔子"，把除法变成分糖果游戏。围巾里的温度慢慢融化了数字的冰碴，现在我能把100以内的加减法算得比小乌龟爬得还快。

最冷的那天我发高烧，爸爸的围巾成了移动的暖炉。他背着我穿过三条街去医院，围巾里夹着退烧药和温热的毛巾。急诊室的白炽灯下，我看见他围巾上的小熊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，像在偷偷哭。护士夸爸爸背得稳当，他却说："主要是围巾裹得好，把我都裹成粽子了。"

现在我的书包侧袋总插着爸爸的旧围巾，像揣着个会发热的平安符。上周手工课上，我用围巾碎片做了个迷你围巾，送给当消防员的叔叔。老师问为什么选这个颜色，我说："灰格子最像爸爸的围巾，消防叔叔的制服也是这样。"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着，爸爸的围巾在风里飘啊飘，像要飞到消防站去。

爸爸的围巾会说话。它说每个清晨的粥要熬得稠，每个周末的公园要留够三小时，每次生病都要及时吃药。它说我的数学题要像秋千一样荡得高，手工课要像迷宫一样走得出。现在我终于明白，为什么爸爸的围巾总是洗不干净，因为上面沾满了我的眼泪、笑声和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