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又黄了,我蹲在书桌前擦拭那本磨旧的牛皮纸盒。指尖触到盒底几片干枯的银杏叶时,一张泛黄的信纸突然滑落。墨迹晕染的"亲爱的自己"几个字在夕阳里泛着暖光,恍惚间听见十七岁那年的蝉鸣穿透时光。
那是我第一次在信纸上写下"亲爱的自己"。初二那年转学至省城,课桌抽屉里总塞满同学塞进的纸条:"食堂三楼糖醋排骨最甜""数学课代表借笔记记得还"。直到某个晚自习,我望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梧桐树,突然觉得这些关怀像零散的拼图,拼不出完整的自己。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:"今天数学考了92分,比上次多了八分,但为什么心跳得比考98分时还快?或许成长就像梧桐树,总在摇晃中寻找自己的高度。"
信纸被夹进《飞鸟集》的扉页时,我正为月考失利躲在操场角落啜泣。班主任王老师递来纸巾,却把信封推到我面前:"给十年后的自己"。信封里除了我手写的"别怕,梧桐树会在风雨后长出新芽",还有她夹带的银杏叶书签。那天黄昏,我看见她鬓角沾着粉笔灰,在黑板上写下泰戈尔的诗句:"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,但我已飞过。"后来每次考试前,我都会从书柜最深处取出这封信,仿佛看见那个在梧桐树下哭泣的女孩,正被无数双温暖的手轻轻托起。
高三的银杏叶落满操场时,我在信纸上画了张泛黄的车票。那是高考结束当天,和发小约定去江南古镇的约定。信纸右下角画着歪歪扭扭的"苏州博物馆",左边用红笔写着"记得买桂花糖芋艿"。后来在高铁站告别时,她塞给我一罐糖炒栗子,里面裹着张字条:"你总说想看拙政园的荷,但记得带伞,江南的雨总来得猝不及防。"此刻我摩挲着信纸上的折痕,忽然明白有些离别不是终点,而是把时光酿成琥珀。
此刻我坐在大学的图书馆,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在信笺上。信纸上的字迹已有些模糊,但那些关于成长、关于勇气、关于温暖的句子,依然像十七岁那年的蝉鸣般清晰。信封里还藏着王老师退休时寄来的明信片,背面印着苏州博物馆的倒影,而我的钢笔在信纸末尾续写着:"亲爱的自己,此刻我正坐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,看梧桐叶在风中写诗。原来时光没有倒流,但那些藏在信纸里的勇气,早已长成支撑我前行的枝桠。"
暮色渐浓,我轻轻将信纸重新放回纸盒。牛皮纸盒里躺着四封书信、两张车票、三片银杏叶,还有王老师送的《飞鸟集》。当指尖再次触到那片干枯的银杏叶时,我仿佛听见时光深处传来细碎的笑声——那是无数个自己在对话,在互相致意,在共同书写关于成长的诗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