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棵树,扎根在这片土地已经整整三十年。清晨的阳光总是先落在我的枝桠上,将露珠折射成七彩的光点,像无数个微小宇宙在叶脉间流转。树皮上深浅不一的纹路记录着年轮,每一圈都藏着一段与季节对话的故事。
【年轮里的时光密码】
最初不过是粒被山风卷落的种子,在暴雨冲刷出的泥坑里生了根。那年我只有三寸高,暴雨后的泥水浸透翅膀般细弱的根须,却意外让我在岩缝中扎得更深。春寒料峭时,我抖落覆在芽苞上的残雪,看新绿刺破褐色的树皮。七岁那年雷击留下焦黑的疤痕,却在伤口处长出更浓密的枝叶,像给树冠戴了顶铜色王冠。
【四季更迭中,我与自然共同呼吸】
春分时节,我的枝头挂满蒲公英的降落伞。当第一只麻雀啄开绒球般的种子,细碎的绒毛便乘着东南风飘向远方。盛夏正午,树冠化作碧玉伞盖,蝉鸣声里藏着无数个蝉蜕,像时光凝固的琥珀。秋风掠过时,金黄的银杏叶铺成地毯,孩子们追着旋舞的落叶奔跑,惊起枝头栖息的灰喜鹊。冬至的雪压弯枝条,我却在积雪下听见地底根系的私语,它们正将储存的养分编织成温暖的网。
【时光的馈赠里,我与生命相互滋养】
树洞里住着三代松鼠家族,它们用松果铺成的巢穴比树洞还深。去年深秋,我目睹小松鼠在寒流突袭时,用前爪扒开松针垫料,用体温护住沉睡的幼崽。行道树下,清洁工王阿姨总在树根处摆个搪瓷缸,杯底沉淀的茶叶渣与泥土渐渐融合。最让我震撼的是某个暴雨夜,闪电劈中相邻的老槐树,断口处我的根系竟像触手般伸过去,将两株树紧紧缠绕。
【生命的终点处,我与万物共享归途】
树冠最顶端的枝条去年冬天折断,空心的树干里飘出金黄的松针雨。护林员说这是自然淘汰,但我知道那是向天空告别的信笺。当最后一片叶子飘落,树皮上开始出现苔藓的绿意,蚂蚁们排着队搬运我的腐殖质。某个清晨,我听见地底传来细微的断裂声,知道根系正在分解成滋养新芽的养分。或许百年后,某粒种子会在我曾经站立的地方破土,继续书写新的年轮。
树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我数着最后一片叶脉的走向。当月光浸透树干,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仿佛有了温度,它们不再只是时间的刻度,而是无数生命共同谱写的生命诗篇。或许当春风再次唤醒沉睡的泥土,我的存在会化作云朵,落在某个陌生婴儿的摇篮里,或者成为雨水,滋润另一片正在抽芽的嫩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