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清晨,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洒在台阶上,我蹲下身系鞋带时,一团金棕色的绒球突然从石缝里滚出来。那是一只刚断奶的小狗,前爪沾着泥浆,后腿还沾着草屑,眼睛像两颗黑葡萄般好奇地打量着我。母亲说这是流浪狗,但它的脖颈上系着褪色的红丝带——那是去年社区义诊时宠物医生打的疫苗标识。
我每天放学都会绕道去喂它。起初它怯生生地蜷缩在墙角,直到第七天开始主动叼来沾着露水的狗尾巴草。我们发明了独特的交流方式:我把作业本卷成筒,它就叼着铅笔盒跑来;我教它"转圈"时,它总把纸飞机和玩具球一起甩出去。有次数学测验考砸了,我蹲在巷口对着它又哭又笑,它竟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我的掌心,仿佛在说"别怕,我陪你"。
三个月后的雨夜,我举着新买的磨牙棒经过社区花园,发现它正用前爪扒拉着生病的流浪猫。雨水顺着它油亮的毛发滴落,它却固执地把塑料袋顶在头上,像在给猫咪撑伞。那天深夜,我抱着发高烧的小狗冲进宠物医院,急诊室的白炽灯下,它蜷在我怀里抖得像片秋叶,却始终用头蹭着我的下巴。护士说它体内发现了跳蚤,但当我们把针管递过去时,它突然仰起头,喉咙里发出幼犬时期特有的呜咽。
立秋那天,它开始拒绝进食。我把最后一次喂食的狗粮拌在它最爱的南瓜泥里,它却只是用舌头轻轻碰了碰碗沿。黄昏时分,它突然叼起那根褪色的红丝带,跑向巷子深处。我追到第三个路口时,看见它回头望了我一眼,那眼神像极了初见时的小动物,只是这次,它终于不再需要躲藏。
现在我的书桌上摆着它最爱的磨牙棒,旁边是去年冬天它叼来的松果。每当数学题解不开时,我就会想起它转圈时打翻的粉笔盒,想起它教我认识的第一片银杏叶。那些被狗毛蹭红的膝盖,被爪子抓破的作业本,还有无数个在暮色中奔跑的黄昏,都成了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油墨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