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晨光穿过教室的玻璃窗,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金斑。当广播里传来"六一国际儿童节快乐"的播报时,整个校园的梧桐树都跟着摇晃起来,像是要把积攒了一整个春天的绿色都倾泻到操场上。
操场中央的主席台已经搭好,红绸花在风中轻轻摆动。我站在队伍最前排,看着班主任张老师往我的白球鞋上别小红花,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,我们还在为数学竞赛的附加题抓耳挠腮。此刻她鬓角的白发被汗水黏在发梢,却笑得比任何奖状都明亮。主席台上方悬挂的五星红旗被阳光镀得发亮,像是要把我们的欢笑声都装进云朵里带走。
第一个节目是四年级的舞蹈《花之梦》。当电子琴前奏响起时,三十个女孩手持绸缎从舞台两侧涌出,像是要把整个天空都染成粉紫色。领舞小美踮起脚尖转圈时,我看见她手腕上缠着绷带——那是上周排练时被绸缎勒出的淤青。最后一个高难度托举动作里,她悄悄把最漂亮的那朵绸花让给了总是躲在队伍最后的转学生小雨。当掌声像潮水漫过看台时,小雨的眼睛亮晶晶的,和去年蜷缩在教室角落时判若两人。
游园会区域的梧桐树荫下,"你画我猜"的摊位前排着长队。我举着画着歪扭太阳的卡片,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。原来五年级的班长正被妹妹逗得前仰后合,他画的"会飞的鱼"让妹妹笑得直捶桌子。隔壁摊位的"盲人方阵"游戏更热闹,几个男生蒙着眼背对背站成圆圈,小胖举着"小黄鸭"的卡片在人群里乱窜。当蒙眼的同学终于拼出完整的图案时,小胖的刘海都被汗水浸湿了,却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水壶:"看,我刚才还帮他们指了路!"
手工坊的玻璃房里飘着淡淡的油墨香。我和同桌小雪蹲在剪纸桌前,剪刀在红纸上飞舞。张老师特意准备的"非遗剪纸"材料包里,连刻刀都缠着防割手柄。当我们剪出第一只歪歪扭扭的喜鹊时,隔壁桌的转学生小雨突然凑过来:"你们把喜鹊尾巴剪短了,这样它飞起来就不会被树枝勾住。"她手把手教我们调整刻刀角度,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睫毛上跳跃,把剪刀的影子映得忽长忽短。
文艺汇演的压轴节目是全校大合唱《少年》。当音乐响起时,两千多双小皮鞋同时踩地,震得看台的塑料座椅都在颤动。我站在合唱团最前排,看见校长悄悄抹了抹眼角——他年轻时应该也唱过这首歌。当副歌部分"红领巾在飘扬"响起时,不知是谁先举起右手敬礼,很快整个操场都举满了手臂,像一片振翅欲飞的雁阵。最后一遍合唱时,我听见后排有同学在哼唱校歌,混着童声的旋律飘过主席台,惊飞了栖息在红旗上的麻雀。
夕阳把云朵染成橘子果酱的颜色时,广播里宣布游园会结束。我拎着装满剪纸、黏土人和游戏卡片的布袋往回走,看见张老师正蹲在花坛边给流浪猫喂食。她裤脚沾着草屑,却把最鲜嫩的猫粮都夹进小碗。晚风送来远处广场舞的音乐,混着不知谁家飘来的糖醋排骨香,梧桐叶沙沙作响,仿佛在翻动一本写满笑声的日记本。
回家的路上,书包里的纸灯笼突然亮起来。这是我在手工坊最后的作品,小雨教我用荧光粉在灯笼上画了只打瞌睡的小猫。路过社区活动中心时,看见几个孩子在给流浪猫搭纸箱小屋,有个男孩正用旧作业本卷猫窝。暮色中的城市像被施了魔法,每扇窗户都亮起星星点点的光,仿佛无数个童年正在重新发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