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傍晚总是裹挟着蝉鸣声,我蹲在院子里剥毛豆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"咔嗒咔嗒"的自行车铃声。爸爸的旧二八杠车轱辘碾过晒得发烫的水泥地,车筐里歪歪斜斜插着几把刚摘的茉莉花,混着青草香扑面而来。
记得第一次学骑车时,爸爸特意把后座升高两块砖。我攥着车把像只紧张的小猴,膝盖刚碰到地面就被爸爸一把捞起来:"来,爸爸扶着后座。"他的手掌像老树皮般粗糙,却稳稳托住车尾。我深吸一口气,蹬车的瞬间听见链条"咔咔"的声响,爸爸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恰好覆盖住我摇摇晃晃的轨迹。直到暮色四合,我们才在巷口发现车把歪成了怪异的弧度,爸爸的掌心被车把磨得通红。
初二那年暑假,我们迷上了捉迷藏。爸爸在阁楼铺了张凉席当藏身处,我却在楼下转悠了整整三个小时。最后他举着电筒从天窗照下来,光束扫过我的脚边,我像受惊的兔子蹦起来:"爸爸你骗人!我明明看到你躲在门后!"他得意地晃着藏在背后的扫帚:"小丫头,爸爸的藏身术可是米其林三星水准。"那天我们为争夺"最佳藏身点"吵作一团,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揉在一起,在老槐树的年轮上跳着皮影戏。
去年暑假自驾去青海湖,爸爸非要我学换轮胎。他先把千斤顶塞进我手里:"记住,先松螺丝再抬车。"我笨拙地拧着生锈的螺丝,螺丝刀突然"啪"地断成两截。爸爸从后备箱翻出扳手:"看好了,三圈半松开。"他示范时轮胎突然弹起来,我手忙脚乱接住滚动的金属圈,爸爸憋着笑把沾满油污的轮胎套回轮毂。当车终于重新跑动时,晚霞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株依偎的胡杨。
前些天收拾老房子,翻出个铁皮盒子,里面躺着半块磨秃的铅笔头,还有张泛黄的纸条:"1998年7月12日,今天女儿学会骑车,手心全是汗。"纸条背面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,一个扶着车,一个攥着拳头比"耶"。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我忽然发现爸爸鬓角的白发,原来早就在那些蝉鸣声中悄悄生长。
此刻我坐在书桌前,钢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。窗外茉莉花开得正盛,爸爸又在厨房熬中药,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。那些被时光浸润的片段,像老相册里褪色的照片,在记忆深处泛着温柔的光。原来最珍贵的趣事,从来不是惊心动魄的冒险,而是两个身影在岁月长河里,共同写下的歪歪扭扭却温暖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