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珠还挂在玉兰花瓣上，教室后墙的日历被风掀起一角，三月末的数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。我合上语文课本，望着窗外梧桐树新抽的嫩芽，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与同桌小满的约定。那时的我们正为月考作文焦头烂额，她将沾着墨水痕迹的草稿纸折成纸船，放进教室后山的溪流里："等这艘纸船漂到毕业季，我们就一起写完那篇关于春天的作文。"

溪水裹着纸船漂过青石板，也载着我们的约定穿梭在时光长河。那个周末，我们翻过两座山梁，在开满二月兰的山坡上支起帐篷。暮色四合时，小满从行军壶里倒出两杯热茶，我们裹着同一条毛毯，就着星光读海子的诗。她指着银河说："你看这些星星，就像我们未完成的句子，虽然分散在夜空，但总会在某个时刻连成星座。"那晚我们对着篝火写下了人生第一篇合作散文，把松针和野莓的清香揉进字句。

后来约定有了新的注脚。高考前冲刺的阶段，小满在晚自习后悄悄留下习题册，封面夹着张便签："今日数学错题已整理，八点图书馆见。"我们曾在午夜十二点的走廊背《赤壁赋》，她总能把"寄蜉蝣于天地"背得比我还顺口。当录取通知书抵达时，我们在操场上用粉笔写下"2022"四个字，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两株正在生长的银杏。

去年深秋的约定却有些波折。小满收到国外大学offer那天，我正在医院陪父亲做化疗。视频通话里她身后的枫叶红得刺眼，我却盯着输液管上跳动的数字。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想起初二那年，我们因误会绝交两个星期，最后是在小卖部门口碰见卖糖画的张叔，他正在铁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锦鲤。"约定不是束缚，是让迷路的人记得回家的路。"张叔的话至今仍在耳畔回响。

此刻站在高三教室的窗前，我摩挲着书包里那支用了三年的钢笔。前桌传来小满清脆的读书声，她正在念聂鲁达的诗集。春日的阳光穿过玻璃，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恍惚间又见溪边折纸船的少女，山巅数星光的少年，还有病房外等待的守夜人。这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相约，像串起珍珠的丝线，让平凡的日子闪烁出微光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在周记本上写下："约定是时光的锚点，让漂泊的心找到归处。"墨迹未干的字迹被晚风掀起一角，仿佛又要被吹向某个未知的季节。但我知道，只要心有约定，纸船终会抵达对岸，就像我们终将在某个春天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