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时,我总爱趴在窗台上看楼下那棵梧桐树下的小身影。那是一只雪白的小柯基,圆滚滚的身子像裹着团棉花糖,粉红鼻尖永远沾着草屑,每当主人从单元楼里走出来,它就会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,前爪刨着地面发出"嗒嗒"的声响,仿佛在说"我来了,我来了!"
记得第一次见到它时,它正用湿漉漉的鼻子蹭着邻居家的小姑娘。那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辫,校服领口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,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小狗突然竖起耳朵,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,然后猛地扑过去叼住那枚胸针,叼着就往巷子深处跑。我们追到巷尾时,它已经把胸针塞进树洞,回头冲我们摇着尾巴,嘴里还发出"呜呜"的欢叫。后来才知道,这是它新找到的玩具,那天晚上它抱着树洞当窝,整夜都在呜呜低吟。
它不仅活泼好动,还特别聪明。我上初二那年的暑假,妈妈教它认字。每天放学后,我会在阳台铺开识字卡,它就蹲坐在旁边,每当我说出"日""月""星"这些字,它就会用爪子按在对应的卡片上。有次我故意把"太阳"和"月亮"的位置调换,它愣了两秒,突然叼着"太阳"跑进厨房,把卡片拍在装鸡蛋的篮子上,又叼着"月亮"放到装面粉的桶旁。妈妈笑着给我解释:"柯基是牧羊犬出身,天生对指令敏感。"
最让我难忘的是去年冬天。那天清晨我起来发现它蜷缩在暖气片旁边,前爪不自然地扭曲着。我轻轻碰了碰它的头,它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,声音里带着恐惧。原来它被车碾到了后腿,却因为怕我担心而不敢出声。那天下午,我们带着它去了宠物医院。医生说需要打封闭针,它躺在手术台上时,我看见它颤抖的睫毛上挂着泪珠,爪子还紧紧抓着麻醉前系在它脖子上的牵引绳。术后它拒绝进食三天,直到我把粥吹到温热,它才用鼻尖碰了碰勺子,然后像小松鼠一样把米粒全叼进嘴里。
现在它已经五岁半了,毛色开始泛出银边,跑起来时后腿会带起一串小水花。上周它突然学会了开冰箱门,每次我打开冰箱,它就会用鼻子顶住门框,等待我拿出冻得冰凉的酸奶。前些天我感冒请假在家,它整夜都趴在我床边,用爪子轻轻刨我的脚踝。月光透过窗帘照在它湿漉漉的鼻尖上,我突然明白,它教会我的不仅是生命的坚韧,更是无声的陪伴如何成为最温暖的治愈。
暮色四合时,它又会像往常那样冲到楼下等主人,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那些被它撞翻的垃圾桶、打翻的墨水瓶、蹭脏的校服,此刻都成了记忆里闪着光的碎片。或许我们终将告别,但那些共同度过的晨昏,那些共享的欢笑与眼泪,早已在生命里长成不会凋零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