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的闹钟响起时,厨房里已经传来瓷碗轻碰的清脆声响。妈妈系着褪色的碎花围裙,在昏黄灯光下将青菜切成均匀的薄片,案板上的白瓷碗盛着切好的葱姜蒜,像排列整齐的士兵。我揉着惺忪睡眼走进厨房,看见她左手无名指被菜刀割破的伤口渗着血珠,右手仍稳稳握着刀刃,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创可贴。
妈妈的手掌总是带着洗洁精的柠檬味。记得初中住校时,每周五放学回家,总能看到她蹲在阳台晾衣服。六月的暴雨总在黄昏时分突袭,她举着塑料布在雨幕中奔跑,湿透的碎花衬衫紧贴着脊背,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瓷砖上砸出细小的水花。那件被雨水泡皱的衬衫,后来成了我书桌上的镇纸,每当熬夜写作业困倦时,摸着布料上深浅不一的水渍,就能想起她逆着风雨护住我的样子。
她的智慧像藏在围裙口袋里的针线包。小学数学考试总在及格线徘徊时,她发明了"数学口诀卡",把乘法口诀编成顺口溜。每个周末在公园长椅上,她握着我的手逐句背诵:"一一得一,二二得四,三三得九......"蝉鸣声里,我逐渐能心算出三位数相乘的结果。如今整理旧物,仍能从泛黄的卡片上看见她用红笔标注的错题,那些被反复描摹的数字,早已在时光里长成清晰的年轮。
深夜书桌前的灯光常常亮到十一点。高二那年备战高考,妈妈默默在我书桌旁摆上保温杯和眼药水。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每天早起准备便当,而是学会用手机查营养菜谱。某个冬夜,我发现她蜷缩在沙发上看我复习,膝盖上摊着《高考作文素材大全》,书页间夹着剪报和便利贴,密密麻麻记满写作技巧。她悄悄把保温杯塞进我手边,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,在台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去年冬天流感肆虐,我高烧到39度。妈妈背着我穿过三条街去诊所,羽绒服里裹着我,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。输液室里她握着我的手,用棉签蘸温水润湿我的嘴唇。深夜退烧后,我发现她蜷在走廊长椅上睡着了,褪色的围巾垂在肩头,手机屏幕还亮着,是凌晨三点保存的退烧药说明书。
如今站在大学宿舍的窗前,看着楼下梧桐树新抽的嫩芽,总会想起妈妈围裙上的补丁。那些被岁月磨旧的布料,早在我心里织成温暖的铠甲。她教会我用菜刀时注意手指角度,用数学口诀丈量世界,用深夜的灯光照亮前路。或许这就是母爱最朴素的模样——把琐碎的日子切成整齐的方块,用爱意熨烫成永不褪色的信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