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般洒在沙滩上,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掠过发梢。我蹲在礁石缝里翻找贝壳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"滋滋"的油爆声。转身望去,表哥正架着铸铁烤盘在沙滩上生火,跳跃的火苗映得他侧脸发红,火星子噼里啪啦落进翻滚的炭堆里。
我们带来的食材在帆布袋里堆成小山。表姐从后备箱搬出整只烤乳猪,油亮的表皮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;姑父的渔获箱里码着刚捕捞的黄花鱼和海蛎子,湿漉漉的贝壳还沾着细碎的海藻。我负责从背包里掏出秘密武器——奶奶特制的梅子酒,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瓶里摇晃,像一汪凝固的海浪。
生火是技术活。表哥用镁棒点燃引线,姑父从渔船带来的铁皮罐里取出备用炭块。当第三层炭火均匀铺开时,姑父突然指着远处惊呼:"火要烧到礁石区了!"我们慌忙用沙土覆盖火星,表姐抄起铁锹挖出半米深的坑,将炭堆重新垒成金字塔形状。海浪声突然变得急促,咸腥的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,我这才想起没带防风罩。
烤乳猪的油脂滴落时发出"滋啦"的声响,姑父用长竹签戳破脆皮,金黄的肉汁顺着纹路缓缓渗出。表姐把海蛎子铺成扇形,用铁钳夹着在炭火边翻动,乳白汤汁在高温下瞬间收紧,裹住每颗贝肉。我负责调制蘸料,将蒜末、姜末和辣椒碎撒进梅子酒里,琥珀色的酒液渗入沙粒,在夕阳下泛起细碎的光斑。
忽然有海鸥掠过燃烧的炭堆,翅膀掠起的气流让火势突然窜高。姑父抄起铁钩猛地压住烤盘,表姐的围裙被火星燎出焦痕。我们手忙脚乱地用湿毛巾扑打余烬,姑父的渔网兜里还躺着几颗没烤透的生蚝。表姐突然指着海平面喊:"看!海龟!"十几只玳瑁龟从浪尖浮出,背甲上的花纹像极了姑父渔网上的暗纹。
收拾残局时潮水已经漫到脚踝。表哥用铁夹夹起最后一块焦糖色的猪肋排,姑父把渔获箱里的海星、海胆摆成图案。我蹲在礁石上清洗贝壳,忽然发现被海水磨圆的鹅卵石里嵌着细小的沙粒,像时光凝固的琥珀。表姐递来沾着酒渍的围裙,我们裹着湿漉漉的衣物坐在沙滩上,看晚霞把海面染成紫罗兰色。
当最后一缕炊烟被海风卷走时,表哥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皮盒。掀开盖子,是姑父用渔网线编的贝壳风铃,每片贝壳都经过打磨,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出细碎的回响。海浪声渐渐变成背景音,我们数着沙滩上被潮水冲散的炭灰,突然发现那些灰烬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,像极了海面粼粼波光。
归途的渔船上,姑父指着星空说:"以前出海遇险,总把烤好的鱼分给海龟。"表姐突然笑出声,原来她偷偷把梅子酒浇在炭堆上,是想制造海龟喜欢的发酵气息。表哥挠着头说:"下次得带个防风罩。"我摸着铁皮风铃,听见贝壳间传来细碎的潮声,仿佛整个大海都在为这场意外准备的烧烤派对鼓掌。
月光漫过桅杆时,渔船驶入墨色海面。我望着逐渐远去的沙滩,那些被海浪带走的炭灰和贝壳,在夜色中连成一条发光的星链。原来最珍贵的烧烤记忆,从来不是完整的烤盘,而是炭火旁那些失控又重来的瞬间,是海风裹挟的笑声,是意外造就的星光,是人与自然之间最朴素的默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