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我望着书桌上那把磨得发亮的黑伞,伞骨上还残留着去年夏天被雨水浸泡的痕迹。那把伞曾是我的专属,妈妈每天清晨五点半准时把它撑在楼道口,等我踩着水洼去上学。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,我摔碎了她藏在衣柜深处的相框,才惊觉自己早已在无数个清晨的漠然中,亲手划开了母爱的裂缝。
那天放学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,我攥着数学月考卷子冲进家门,"98分"的红色数字刺得眼睛生疼。妈妈正在厨房熬中药,蒸汽氤氲中她转身时,我看见她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。"这么简单的应用题都做错?"我把卷子拍在桌上,溅起的瓷碗在地面滚出刺耳的声响。妈妈蹲下身收拾碎片的手在发抖,我却在转身时撞翻了药罐,褐色的药汁在瓷砖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。
那晚我躲在被窝里给同桌发消息,把妈妈熬了三个月的膏方摔在床头柜上。她默默捡起药罐,指尖触到我发烫的耳垂时,我闻到了熟悉的艾草香。"你爸当年化疗时,也是这样把止痛针拔了又插。"她摩挲着药罐上的裂纹,那些在消毒水气味中消磨的日夜突然涌上心头。我这才想起每个深夜伏案时,台灯总会准时亮起;想起校服上永远带着中药味的袖口;想起她悄悄往我书包里塞的暖宝宝,包装袋上还留着便利贴:"今天降温,记得穿秋裤"。
真正让我悔悟的,是某个清晨在楼道口遇见的清洁工张阿姨。她佝偻着腰正在清扫积水,我下意识要接过竹扫帚,却看见她布满冻疮的手背上,贴着和我一样颜色的暖宝宝。"这伞是你妈每天放的吗?"她突然问。我慌忙摇头,却看见她从围裙口袋掏出个铁皮盒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三把不同颜色的伞柄——从幼儿园到初中,每个季节的雨伞都被她收在同一个盒子里。
那天我抱着铁皮盒在雨中狂奔,雨水顺着伞骨流进眼睛。妈妈站在单元门口,手里攥着那把被我摔坏的伞,伞面上歪歪扭扭贴着创可贴。"当时你爸说,等孩子考上大学就买把不摔的伞。"她眼眶泛红的样子,和二十年前给我扎辫子时一模一样。我蹲下身把伞柄上的裂痕对准她的掌心,突然明白那些被我视作理所当然的守护,原来都是需要用心丈量的温度。
此刻我正用金缮工艺修补着相框,朱红色的漆料在裂痕间蜿蜒出新的纹路。妈妈把新买的智能伞挂在玄关,伞柄处刻着"防风防雨更防忘"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修复好的全家福上,照片里三双手共同撑起的黑伞,在光晕中泛着温暖的金色。我终于懂得,真正的成长不是学会告别,而是学会在时光的褶皱里,打捞那些被忽略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