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薄雾中,山峦若隐若现,像一幅被水墨晕染的画卷。我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往山间去,每一步都踩碎满地碎银般的光斑。转过山坳,整片竹林忽然撞入眼帘,翠绿的竹叶在微风中翻涌,仿佛千万只碧玉手掌在空中轻拍。竹梢的露珠顺着叶脉滚落,在青苔斑驳的岩石上敲出清越的声响,惊起两三只山雀,扑棱棱飞向缀满野樱的半山腰。
沿着蜿蜒的溪流往深处走,忽见几间白墙黛瓦的农舍错落山间。老墙根下探出几簇野蔷薇,粉白的花瓣沾着晨露,与竹篱笆上垂挂的竹编簸箕相映成趣。穿堂而过的山风掠过檐角铜铃,叮咚声里混着远处鸡鸣犬吠。农妇们背着竹篓经过石桥,竹扁担压弯的弧度恰好与桥洞的弧线重合,惊得桥下锦鲤摆尾,搅碎一池云影。
正午的日光刺破云层时,整片山谷开始蒸腾金色的雾气。野杜鹃从石缝里爆出漫山红霞,花瓣上的蜜珠折射着七彩光晕。采茶人背着竹篓穿行花丛,银顶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,与茶筐里嫩绿的芽尖交相辉映。山脚下溪水暴涨,白浪翻滚着撞向青石,水雾腾空处竟悬着半弯彩虹,桥那头的茶亭里飘来评弹声,咿呀的唱腔被风送往云深处。
暮色四合时登上观景台,整座山峦瞬间镀上琥珀色。归巢的鸟群剪开晚霞,翅膀掠过处抖落细碎的金粉。远处的梯田泛起粼粼波光,像是大地在晚风中轻轻摇晃的翡翠梳妆匣。炊烟从山坳里袅袅升起,与流云缠绕成淡青色的绸带,晚风裹挟着新茶清香,把整个山谷都酿成了蜜。
当星子缀满竹梢时,山间忽起细雨。雨丝斜斜掠过水面,将倒映的流萤揉碎成流动的星河。石阶上的苔藓泛着幽幽荧光,与雨幕中的松林构成秘境。忽有山溪改道,浑浊的浪花裹挟着松针与落花奔涌而下,在月光里撞出万千银珠。雨声渐密时,整座山峦化作巨大的竖琴,松涛、溪涧、风铃合奏出空灵的夜曲。
夜色最浓时坐在溪畔老树下,看月光在水面碎成千万片银鳞。对岸的渔火与山寺钟声隔水相望,钟声震落竹梢露珠,叮叮咚咚落入溪中。忽有萤火自草丛升起,提着灯笼寻找归途,忽明忽暗的光点在夜色里划出蜿蜒的银河。不知何时起了雾,山影与云海渐渐模糊,仿佛整片天地都沉入了温柔的梦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