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还未完全苏醒，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已经翻到了最后一位数。我望着林小雨低垂的脑袋，她正把数学卷子揉成团塞进书包，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。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把月考卷子藏进抽屉，可这次我分明看见她藏在袖口的指尖在微微发抖。

记得去年秋天，刚转学来的小雨总在课间躲在走廊尽头的梧桐树下。她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，把课本用塑料袋层层包裹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目光。直到某天数学老师发现她解方程时用树枝在沙地上画辅助线，才让这个沉默的姑娘第一次挺直了脊背。现在她的课桌上摆着全国初中数学竞赛的辅导书，书页里夹着五颜六色的便利贴，像一串等待破译的密码。

上周五的黄昏，我看见小雨蹲在器材室门口。夕阳透过铁窗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她正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函数图像。原来她每天提前半小时到校，就为了在空教室里练习解题。那天之后，她的数学作业本上开始出现彩色批注，老师用荧光笔圈出的重点像跳动的音符，连最复杂的几何题都被她拆解成童话般的步骤图。

最让我惊讶的是上周的班会上。当班长提议成立学习小组时，小雨第一次主动举手："我愿意教大家用思维导图整理错题。"她站在讲台上时，马尾辫已经能自然地垂在肩头，说话时眼睛里闪烁的光，让我想起春天里抽条的柳枝。现在她的课桌成了小组的核心，几个男生围着她讨论题目的样子，就像围绕着一棵新生的树苗。

前天值日时，我在黑板角落发现了一行小字："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。"墨迹被粉笔灰覆盖了一半，却还能看出是小雨清秀的字迹。她的座位旁多了个笔筒，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色荧光笔，那是全班同学悄悄放在她课桌里的礼物。午休时常见她趴在桌上睡得香甜，发梢沾着细碎的阳光，像撒了把金粉。

今天放学后，我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了她很久。小雨背着书包跑过来，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，像只即将展翅的蝴蝶。"我考了年级第三！"她眼睛亮晶晶地宣布，马尾辫在风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我们沿着小径往家走，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能覆盖整个初夏的蝉鸣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看见小雨把揉皱的数学卷子重新展开。夕阳透过她指缝洒在鲜红的"92"分上，那些曾经让她夜不能寐的错题，此刻正在她眼中有条不紊地排列成星图。或许真正的进步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蜕变，而是无数个在梧桐树下画辅助线的黄昏，无数个被荧光笔标注的清晨，无数个在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坚持，最终汇聚成照亮未来的银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