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墨绿色的菜叶，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蹲在菜畦边，看着指尖触到的番茄表皮泛起细密的绒毛，忽然想起奶奶总念叨的"蔬菜是有灵性的"。这是我在乡下生活的第三个暑假，而这次最让我期待的，就是跟着奶奶一起采摘蔬菜。

清晨五点，露水还未完全蒸发，奶奶已经扛着竹筐站在菜园门口。她粗糙的手掌抚过卷心菜叶片时，我能感受到那些褶皱里藏着的晨露温度。"丫头，今天要摘两棵最大的白菜。"奶奶的草帽边缘沾着草屑，却始终没有摘下，直到我接过装满小番茄的竹篮才肯罢休。我们沿着田垄往西走，路边的向日葵花盘跟着我们的脚步转动，将金色的阳光洒在装着辣椒的旧布袋上。

菜园里的茄子像紫色的云朵垂在支架上，最粗壮的那棵有奶奶的腰身那么高。我踮着脚够到顶端时，突然发现叶片背面趴着几只七星瓢虫。"这是菜园的保安呢。"奶奶笑着用枯枝挑开虫子，露出底下青翠的茄子花骨朵。她教我用指尖轻轻拨开花萼，露出裹着露水的嫩黄花蕊，"记住要像给娃娃盖被子一样轻轻合上花瓣，明天就能结出白玉般的茄子了。"

采摘青豆角时，我们特意留了最鲜嫩的顶端三寸。豆荚弯成月牙形状，里面鼓鼓囊囊的豆粒还带着青草香。奶奶突然停下脚步，指着远处说："看，那片菜地被蚜虫盯上了。"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卷心菜叶片上密密麻麻爬满绿斑，像撒了层碎翡翠。奶奶变戏法似的从围裙口袋掏出烟叶，用打火机点燃后轻轻扫过叶片背面，蚜虫被浓烟熏得四散奔逃。"老烟叶能驱虫，可不能随便烧，得先浸湿了才能用。"她边说边用竹枝在泥地上画了个圈，把烟叶残烬倒进去，"这样虫子就找不到新家啦。"

正午的太阳把菜畦晒得发白，我的后背已经沁出薄汗。摘完最后一筐辣椒时，奶奶递给我一壶金银花茶，茶汤里浮着几朵金黄的小花。"知道为什么辣椒要带晨露摘吗？"她吹凉茶水，"露水能锁住蔬菜的鲜，要是中午摘了，蔫了就卖不出好价钱。"我咬开还带着体温的辣椒，辛辣中突然尝到一丝清甜，原来那是清晨露水在舌尖化开的滋味。

傍晚装车时，竹筐里堆满了各色蔬菜：紫红的茄子、雪白的卷心菜、油亮的青豆角，还有沾着泥土的辣椒串。奶奶用红布把最饱满的南瓜包好，说这是要送给隔壁王婶的。"菜不能只管自己长，得和邻居分享才热闹。"她摸着南瓜藤上的老茧，"你看这藤蔓，伸得再远也要记得搭根架子的。"

回家的路上，车斗里的蔬菜随着颠簸轻轻摇晃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长到能铺满整个菜园。奶奶忽然哼起童谣，我跟着节奏数着竹筐里的蔬菜：七棵白菜、五捆菠菜、三筐番茄……当数字跳到二十的时候，她突然说："记住了，蔬菜是长着眼睛的，你要是真心待它们，它们就给你最好的回报。"

夜幕降临时，厨房里飘出番茄炖牛腩的香气。奶奶把白天采摘的蔬菜摆成圆圈，说这是"谢土地"的仪式。月光洒在青石灶台上，我看见每片菜叶背面都泛着银光，仿佛藏着整个夏天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