谒陵作文

发布日期:2025-12-04         作者:作文小课堂

暮春三月的清晨,我站在老宅的雕花木窗前整理家谱,指尖抚过泛黄宣纸上"清光绪二十三年"的朱砂印鉴。檐角铜铃被山风撞响的刹那,突然想起族中长辈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:"祠堂地窖里藏着张残碑,若你生在甲辰年,须去终南山谒陵。"如今我恰逢甲辰,案头那方刻着"永思堂"的紫檀木匣被阳光晒得温热,匣底压着的族谱残页终于拼出了完整的信息——祖父的曾祖父,竟是咸丰年间戍边归来的总兵。

整理行装那日,我在县志馆翻到咸丰三年《武功县志》的残卷。泛潮的纸页间夹着半片褪色的朱红令旗,记载着"总兵李维岳率八百壮士扼守终南山隘口,血战七日退太平军"。窗外的山桃花簌簌落在书页上,恍惚间仿佛看见七十年前的祖父背着行囊,穿过荒草丛生的山道,在总兵府门前接过那面染血的令旗。此刻我背着装满族谱和家传玉佩的行囊,沿着祖父当年的路线向终南山进发。

山道九曲十八弯,青石板上至今留着太平军铁蹄踏出的凹痕。行至半山腰的破败关隘,忽见石壁上嵌着半块残碑,风化的字迹依稀可辨:"李氏忠烈祠,光绪二十三年立"。拨开荒藤时,几片青砖从石缝中滑落,砖面刻着"永思堂裔"四字。正要掏出手机拍照,却见山风卷起一页泛黄的宣纸,上面赫然是祖父的亲笔:"维岳公虽殁,然忠魂不灭,后世子孙当谨记'武以载道,文以化人'。"纸页背面还沾着几点暗红,竟与县志中记载的"总兵战殁,身中三弹"的细节暗合。

谒陵当日的山岚格外清冽。站在新立的青石碑前,我按照《朱子家礼》的规制摆上三炷线香,将家传的青铜匜盛满山泉。碑文"忠烈李公维岳之墓"九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,与山脚下新修的度假村招牌形成奇异的对比。正要跪拜,却见几个举着自拍杆的游客从山道下来,其中一人戴着印有"某旅游集团"的工牌,正对着石碑比划。我下意识按住腰间家传的雁翎刀,刀鞘上"咸丰三年制"的铭文硌得掌心生疼。

转身走向后山墓区时,意外发现几株野山菊在断碑旁开得正好。蹲下身擦拭石碑,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——竟是咸丰年间工匠用铁锥刻下的"李维岳,字伯远,武功县孝义里人"。忽然明白为何总兵府遗址至今保留着铁器作坊的残垣,原来当年八百将士都是本地铁匠的后裔。山风掠过耳际,恍惚听见七十年前祖父背着铁匠们打造攻城器械的号子声,与今日游客的嬉闹声在时空里交织。

暮色四合时,我在山神庙借宿。庙堂供桌上摆着前朝留下的铜烛台,烛泪凝固成诡异的图腾。翻出祖父留下的日记残篇,其中写着:"咸丰三年冬,维岳公率部在断龙崖伏击太平军,亲斩敌将首级三颗。归乡后拒不受封,独居铁匠铺三年,授艺百余人。"字迹被泪水晕染,却让记忆愈发清晰——那日祖父在铁砧前教我握锤,铁水飞溅时他说:"武人当如铁,百炼成钢;文人当如墨,千锤成字。"

离山那日,我在溪边遇见放羊的老汉。老人指着山崖间的弹痕说:"这石壁上的洞,当年是总兵公藏身的地方。"羊群啃食着开满野菊的草坡,远处度假村的灯光在暮霭中亮起。忽然想起县志中记载的"咸丰五年,李维岳部因粮绝散伙",而此刻山脚下的农家乐正飘出火锅香气。我摸出怀中的青铜匜,山泉的清冽与火锅的麻辣在舌尖交织,恍惚看见祖父将最后半袋米分给饥民,自己却饿死在铁匠铺。

归途经过高铁站,电子屏显示着"武功县-终南山谒陵专线"即将发车。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,忽然懂得谒陵不是简单的祭奠,而是让消逝的忠魂在新时代找到栖身之所。那些刻在石碑上的名字,终将在我们手中的文明火把里获得永生。山风掠过耳畔,仿佛听见七十年前祖父的叹息与今日高铁的轰鸣在时空长河中共鸣,而我的掌心,始终温热地握着那柄雁翎刀的余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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