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，我站在教学楼走廊的拐角处，看着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，校服衣摆已经被雨水浸透了一大片。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第三次时，我深吸一口气冲进雨幕，运动鞋踩在湿滑的水泥地上发出"咯吱咯吱"的声响。

"小航！你妈妈刚才来电话了！"体育委员小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我下意识加快脚步，却撞上了他撑开的伞面。雨水顺着伞骨流成银线，我们踩着积水往校门口跑，远处操场上还有几个同学在玩最后一场篮球赛，欢呼声被雨声压得支离破碎。

走到公交站时，我才发现书包侧袋的钥匙不见了。正要掏出手机询问班主任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回头看见班主任张老师举着把黑色长柄伞，发梢还挂着水珠，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——是我在体育课交的请假条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"去同学家补习数学"，但时间栏被钢笔水晕染得模糊不清。

"这是上周五的事？"张老师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，我下意识把书包抱得更紧了些。她突然蹲下来，用袖口擦掉我鞋面溅上的泥点，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小学时她帮我系鞋带的样子。那天我确实去同学家补课，但后来他们全家搬去其他城市，我鬼使神差把请假条留在空教室里，却没想到会被老师发现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跟着张老师穿过三条街的霓虹灯。她家住在老式居民楼顶层，楼道里飘着炸油条的香气。张老师掏钥匙时，我注意到她手背上贴着创可贴，应该是爬楼梯时不小心蹭的。"这是我儿子小宇的作业本。"她突然把本子塞给我，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"张小宇数学练习册"，内页里夹着张字条："妈妈，今天数学课我举手三次，爸爸说这是今年最多的一次。"

楼道感应灯突然亮起，我看见张老师眼眶泛红。她转身从厨房端出碗热腾腾的阳春面，面条在碗里打着转，葱花浮在汤面上像朵小白云。"你爸爸在工地摔断腿三个月了，现在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做面卖。"她舀起一勺面汤吹了吹，汤面上浮着的油花映着她的笑容，"你上次说想买游戏机，我攒了半年钱，今天本来要去店里......"

雨声渐渐小了，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。我捧着面碗的手微微发抖，面汤烫得舌尖发麻，却觉得心里暖洋洋的。原来每个父母都在用他们笨拙的方式爱着孩子，就像张老师把阳春面熬得永远不咸不淡，就像我妈妈总在书包夹层塞两颗润喉糖。

第二天清晨，我在张老师家楼下等她上班。晨雾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，她抱着教案箱经过时，我忽然举起手里的游戏机——那是昨天在建材市场淘来的二手货，屏幕裂了道缝，但能正常开机。"昨天在工地摔断腿的是我表叔，他让我转交这个。"我把机器塞进她怀里，转身跑进雨里。

雨丝打在脸上生疼，但我知道这次回家不会晚了。书包侧袋里静静躺着张新写的请假条，这次我工整地签了名，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