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我缩在教室最后一排,盯着试卷上刺眼的分数。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又错了,红笔圈出的"×"像只张牙舞爪的怪兽。忽然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班主任李老师举着伞冲进来:"小满,你妈妈让我接你去医院!"
推开急诊室冰凉的铁门时,消毒水的气味直冲鼻尖。妈妈蜷缩在蓝白条纹病号服里,输液管在苍白的手背上蜿蜒。我蹲下身想握住她冰凉的手,却被她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推开。"别碰我,你爸在缴费。"她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眼角堆着未干的泪痕。
深夜的病房里,我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。妈妈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输液的手背凸起青筋:"你爸把拆迁款全换了金镯子,说是要给我留嫁妆。"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,"但镯子放你爸枕头底下,我摸到了。"我愣住,想起上周收拾衣柜时,确实看见床头柜上躺着个红绸子包裹。
"妈妈,其实..."话没说完,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药瓶在床头柜上哐当落地。我慌忙去扶,却看见她袖口沾着暗红的血渍——原来她白天还偷偷去工地搬砖。凌晨三点,我蜷在走廊长椅上,听见护士说妈妈高烧不退,却执意要省下退烧药。
第二天清晨,课桌里突然多出个牛皮纸信封。拆开是张泛黄的纸条:"小满,妈在工地捡了颗琥珀,你戴在脖子上保平安。"夹着的小小的琥珀里,蜷缩着只米粒大的蜜蜂。我摸着信封上歪歪扭扭的"妈妈"字迹,眼泪砸在课桌上,晕开了墨水。
期中考试那天,我故意把答题卡涂得花里胡哨。监考老师皱眉时,后排突然传来清亮的声音:"老师,她可能有阅读障碍,让我帮她看看题目?"转头看见转学生林小雨举着铅笔,马尾辫随着点头晃动。我慌忙摇头,她却掏出个透明文件夹,里面整整齐齐贴着所有错题解析。
那天放学,我在校门口撞见林小雨蹲在流浪猫窝前。她举着半块馒头,旁边蹲着只瘸腿的橘猫。"我奶奶说,喂饱了动物,人就不会饿。"她仰起脸笑,露出两颗虎牙。我忽然想起妈妈总把最后半勺米留给窗台上的麻雀,想起她总说"苦日子要过出甜味儿"。
周末去福利院做义工时,我遇见了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。他颤巍巍地从布袋里掏出个铁皮盒,里面躺着褪色的红头绳。"这是我闺女出嫁时编的,"老人浑浊的眼睛泛起光,"现在给小孙女扎辫子。"我帮他系上红头绳,发现绳结系得歪歪扭扭,像妈妈常戴的蝴蝶结。
那天夜里,我梦见妈妈站在开满油菜花的田埂上,身后跟着林小雨、福利院的小姑娘,还有那只瘸腿的橘猫。她们都举着红绸子,在风中拼成"平安"两个字。醒来时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,手机屏幕亮着班级群消息:"今天小满主动帮王奶奶修好了轮椅,林小雨组织了义卖给流浪动物买窝。"
此刻我站在中考考场,握着妈妈送的琥珀项链。阳光穿过窗帘,在考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最后一道应用题,我忽然想起妈妈教我的解题口诀:"先看条件,再找关系,最后画图要仔细。"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,仿佛听见妈妈在耳边轻声絮语。
卷子发下来时,我看见林小雨在旁边偷偷抹眼泪。她的数学成绩比上次提高了二十分,而我的错题本里,每道红叉旁边都画着小小的太阳。窗外玉兰花开得正好,花瓣落在李老师新添的白发上,像撒了层细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