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里,我总能看到哥哥站在楼道口张望的身影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,裤脚卷起露出被运动磨得发红的脚踝,像株倔强生长的向日葵。每天清晨五点半的闹钟声准时响起时,我总能被翻书声惊醒,透过门缝看见他戴着老花镜在台灯下批改我的数学作业,圆珠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的辅助线,像夜空里最温柔的星轨。
初二那年我迷上街舞,却在第一次社团选拔前夜突发高烧。哥哥背着我穿过三条街去诊所,冰凉的额贴贴在我滚烫的皮肤上,他后背的校服被汗水浸透成深色云团。凌晨三点回家时,他蹲在厨房里用砂锅熬枇杷膏,砂锅边缘的裂缝里渗出的药汁,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我迷迷糊糊看见他左手还攥着被体温焐热的退烧贴,右手握着打翻的汤勺,在案板上反复揉搓着晒干的橘皮。
高三冲刺阶段,哥哥把书房改造成"秘密基地"。他亲手用木板搭起三层书架,最上层摆着《时间简史》和《苏菲的世界》,中层塞满五三题库,底层却藏着泛黄的漫画书和乐高零件。每个晚自习后,他都会变魔术般端出保温桶,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牛肉面,葱花浮在汤面上像朵倔强的小花。有次我偷吃他藏在书包夹层的巧克力,发现包装纸上写着:"给永远长不大的小行星"。
去年冬天他考上重点大学,却在录取通知书抵达前一周突然消失。我在阁楼发现他留下的日记本,扉页夹着去年运动会我们摔跤时粘在一起的创可贴。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纸条,是他在建筑工地当临时工时画的施工图,标注着"给妹妹的阁楼改造方案"。那天我抱着日记本在雪地里站到天明,忽然明白他总说"你只需要抬头就能看见星空"的深意——原来他早把整片星空都装进了那间堆满书和乐高的阁楼。
如今每当我仰望夜空,总能在猎户座的腰带处看见哥哥的身影。他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,裤脚卷起露出被岁月磨得更圆润的脚踝,在银河的坐标系里,永远朝着我的方向微微倾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