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，我抱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，望着门上贴着的"家长会"三个褪色的红纸字。暮色中的校园笼罩着薄雾，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，混合着家长匆匆的脚步声，像首未完成的交响曲。我站在教室后门，看见班主任正在整理讲台上的作业本，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斜斜切进来，在她肩头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边。

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家长，后排的座位上甚至有人支起折叠椅。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前调试投影仪，她今天穿着墨绿色西装，领口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，与深秋时节格外相衬。"首先请各科老师依次发言。"她的声音清亮如秋日山泉，引得家长们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安静。当数学老师念到我名字时，我看见母亲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，她总在紧张的时候这样动作。

数学老师展示的曲线图上，我的名字在及格线附近波动了三次。李老师用红笔圈出我最近的三次单元测验成绩："小宇的数学思维很活跃，但作业本上涂改痕迹太多，每次讲解时都要花二十分钟帮你整理思路。"她翻开我的周记本，指着某页空白处："这里应该记录错题，但被撕掉了。"母亲突然站起来，手背泛起不自然的潮红，像是要说些什么，却被父亲轻轻按住了肩膀。

家长分享环节时，坐在前排的周周妈妈正在用手机直播。她家孩子是年级前十，家长群里的经验分享几乎篇篇置顶。当轮到李老师邀请家长发言时，母亲站起身，声音有些发颤："我儿子最近迷上打篮球，每天回家就抱着手机看比赛集锦。"她从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日程表，密密麻麻标注着孩子作息时间，"但昨天数学作业本里夹着张篮球赛门票，我才发现他偷偷报名了周末联赛。"后排传来善意的笑声，母亲却继续说："昨天我告诉他，学习是打怪升级，篮球是闯关游戏，两者都要认真对待。"

李老师突然走到教室中间，挨个翻看学生的座位牌。当她走到我座位时，我注意到她指尖在"小宇"两个字上多停留了两秒。散会前，她单独留下我和母亲。办公室的绿萝在玻璃窗上投下斑驳光影，李老师用红笔在月考卷上画出重点："这道应用题需要先画线段图，但你的解题思路绕了三圈。"她指着旁边空白的解题步骤框："下周开始，每天放学后留半小时在这块板子上练习。"

回家的公交车上，母亲把保温桶里的鸡汤塞进我怀里。她眼下的青黑比上周又深了些，袖口沾着厨房的油渍。"你爸昨天加班到凌晨，今天一早去菜场挑了最嫩的鸡。"她突然压低声音，"李老师说，你最近总在课堂上发呆，是不是遇到什么心事了？"我望着车窗上蜿蜒的雨痕，突然想起上周值日时，李老师悄悄在我抽屉里放的润喉糖——她知道我每天要背两小时英语课文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站在家楼下仰望教学楼。晚风掀起窗帘，露出书桌上摊开的《时间管理手册》，扉页上李老师用钢笔写着："把大目标切成小方块，每天完成一块。"楼道里传来钥匙串的叮当声，母亲端着鸡汤上来，汤面上飘着新添的葱花。她转身要去厨房时，我拉住她："妈，下周的家长会，您能来吗？"她愣了片刻，眼角泛起笑意："当然可以，我给你带糖炒栗子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