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闷热渐渐退去，月亮像一块圆润的玉盘悄悄爬上树梢。我趴在窗台上数着星星，突然发现月亮旁边多了几道弯弯的银边，像奶奶绣在围裙上的桂花图案。楼下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，混合着卖糖炒栗子的吆喝，整个小区都飘着糖渍桂花的甜香。

"小满，快来帮奶奶剪红纸！"厨房里传来奶奶沙哑的呼唤。我抱着装满彩纸的竹篮跑过去，看见案板上摆着各种工具：刻有云纹的木刻刀、缠着细绳的竹篾、装着金粉的瓷碟。奶奶正在用毛笔给月饼模具描金边，她布满皱纹的手灵活地翻飞，金粉像雪花般落在嫦娥奔月的图案上。

"先来学做走马灯吧。"奶奶把一张朱红色的纸铺在案板上，教我按照她画的虚线裁剪。我捏着剪刀的手微微发抖，纸角总是不听话地翘起来。奶奶握着我的手教："剪纸要像吃豆腐，轻轻下刀，慢慢滑行。"当第一盏走马灯在竹骨架上成型时，我看见奶奶眼角的皱纹里漾着笑意。那天下午，我们屋檐下挂满了彩色的灯笼，有展翅的玉燕、含羞的牡丹，还有我做的歪歪扭扭的兔子灯。

傍晚的厨房飘着莲蓉的清香。爷爷从冰箱里取出刚烤好的月饼，金黄的表皮上印着胖乎乎的玉兔。我咬下一口，莲蓉的甜在舌尖化开，混着桂花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。奶奶突然指着窗外："快看月亮！"我踮起脚望向天际，月亮已经升到中天，边缘泛着淡淡的青色，像被晚霞染过的绸缎。

"从前啊，月亮上住着会捣药的玉兔和只会下金蛋的蟾蜍。"奶奶的故事总是从月亮讲起。她说中秋是月亮的生日，要对着月亮许愿。我闭上眼睛，许愿奶奶身体健康，许愿我的数学考满分，还偷偷许愿能和同桌小美去游乐园。这时，楼下传来《爷爷为我打月饼》的合唱，穿着汉服的孩子们举着兔子灯跳起舞，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
夜风裹着桂花香钻进窗户，我抱着装满月饼的竹篮，和奶奶、爷爷一起坐在天井里。爷爷用放大镜观察着月亮，说今晚的月亮有"月晕"，奶奶就讲起她小时候看过的"月见草"。我突然发现月亮边缘的青色越来越明显，像奶奶绣花时用的丝线，在夜色中泛着柔和的光。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，那是孩子们在玩"闹秋"游戏，用竹竿敲打装满糯米的竹筒。

月亮悄悄爬到最高处时，我突然想起去年中秋住院的情景。消毒水的气味里，奶奶握着我的手说："月亮不管人在哪里，都会看着你。"此刻我摸着月饼上温热的余温，突然明白月亮就像奶奶的眼睛，把所有的牵挂都藏在那轮圆满中。夜空中，孔明灯的微光与月亮交相辉映，像撒在银河里的星子。

东方泛起鱼肚白时，我给每个灯笼系上祝福的丝带。奶奶把剩下的月饼装进保鲜盒，说要留给晚归的保安叔叔。我站在满地灯笼的光影里，看晨雾慢慢吞没最后一丝月光。这次我知道，无论未来去到哪里，只要抬头看见月亮，就能找到回家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