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丝斜斜地落在教室玻璃窗上,我望着书包里那张被揉皱的钢琴考级证书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角。这是第三次考试失利,墨迹未干的分数像把生锈的钥匙,始终打不开记忆里那个装满音符的琴盒。
父母总说音乐是副业,可我知道他们真正担忧的,是那个总在深夜练琴到手指通红的女孩。去年冬天,我发着高烧仍坚持练习《月光奏鸣曲》,结果在舞台上忘谱的瞬间,台下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让我的演奏变成了混乱的噪音。那天回家后,琴凳上落着张便签:"妈妈给你报了奥数班",而我的琴谱本里夹着张医院缴费单,日期正是我退掉钢琴课的第二天。
真正刺痛我的不是兴趣班被取消,而是上周同学聚会上,曾经形影不离的晓雯避着我走。那天我们约在街角的奶茶店,她却全程盯着手机屏幕,直到我转身离开才慌张地追出来。原来她妈妈觉得我总在琴房耽误学习,偷偷把她的舞蹈班转给了邻居孩子。"我们连作业都是一起做的,"她泛红的眼眶在暮色里亮晶晶的,"可你为什么总要把自己锁在琴房?"
雨越下越大,我蹲在琴房角落的储物柜前,把积灰的琴谱一本本码齐。忽然发现柜门内侧贴着张泛黄的便签,是小学时自己写的:"每天练琴两小时,让妈妈笑起来"。原来那些被父母抱怨的"浪费时间",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织成了细密的网,将我的世界与他们的期待紧紧缠绕。
周末的钢琴教室里飘着淡淡的松香,我轻轻按下琴键,发现《月光》第三乐章的旋律竟比记忆中更清晰。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,手机突然震动,是妈妈发来的消息:"下个月去考英皇八级吧,我们尊重你的选择。"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我忽然想起那天在琴房外偷听到的对话——"她最近在准备国际比赛,考级只是过渡"。
傍晚的夕阳把琴房染成蜂蜜色,我翻开尘封的日记本,在最新一页画了只衔着蒲公英的小鸟。那些曾经让我喘不过气的期待与误解,如今都成了翅膀上的绒毛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或许成长就是学会把心事折成信笺,既能让它随风远行,又能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,听见种子破土的声音。
雨停了,水珠顺着窗棂蜿蜒成晶亮的溪流。我重新擦亮琴盒上的铜扣,发现内侧刻着行小字:"致永远在琴键上跳舞的夏夏"。原来父母早已把我的考级证书悄悄收藏,而那些被折叠的时光,终将在某个春日的午后,重新绽放成漫山遍野的鸢尾花。